小伶,1996年的秋天過後,椰林大道的地圖前,午後。
其實第一次遇見小伶,更確切的時間應該是在春天的時候,但是為了讓這個故事的情節感覺緊湊點,也避免大家認為我常常無所事事,沒事只會看小說、漫畫或到處亂跑,只好寫個模糊點的時間,誤導一下大家的感覺,以為我的大學生活每一段時間 都是充實而忙碌的。
對於感情,我只相信一見鍾情,大多數的人並不認同這樣若有似無而牽強的感覺 ,舉列的理由一串,可以把遠企中心裝潢成五彩繽紛的聖誕樹,尤其是花心缺乏安全感的指控,總是讓我的同伴們一一中槍落馬,不過幸好我的感覺遲鈍,否則常常愛上不一樣的女人,記性不好的我一定常常搞錯甲女的名字和乙女的電話,而且再多的家教費也不夠我請客擺闊。
在說明她已經有男朋友之前,我似乎應該多說點和他認識的經過及對她的感覺,這樣大家可能會多少為我流下一鞠同情之淚。
第一次在管院的301上課。前一個學期雖然在這裡上了一學期的軍訓課,但是禮拜三的下午最適合聊天,尤其是在唐山書店有點小小潮濕的冷氣中,我發現用書的味道作為下午茶是很好的選擇,只要老闆不在,那三三兩兩的客人,美吟和我,就能說上一整個下午的無聊事。所以,只好辜負軍訓教官努力準備的催眠藥和71分勉強可以考預官的成績。
老師上過我們大一的經濟學,所以班上大部份的人都避開選修這一課,反而不怕死的外系生一堆,或許大家都以為這個人力資源分析和星期一那個爆滿的人力資源管理是一樣的,不用期中考,不用期末考,報告隨便寫寫交出去,學期成績就從90分跳起,而我就是這樣認為。
儘管沒有太多人上課,但是小小的教室還是擠的讓我無法認出誰是誰,在幾次深思後才發現,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因為我都把系上的課拿到書店,宿舍或陽明山去上了。
接近下課,旁邊傳來一張紙條,『同學,我們一起做報告吧! Fly』,我向左看去,這是第一次,我這麼專心看一個女孩子,也是第一次,比看小說裡的黃蓉、或克莉斯汀還要認真。這一眼,就是全部了。
一直以為是她先愛上我的,至少在知道他男朋友前一直這樣以為,而且自己已經習慣這種被動操縱的感覺。就像之前一位學姐寫給我的信,『你就像我在百貨公司裡看到的洋娃娃,我想要你。』
從每個對我示好的女孩子眼中,我都可以看見這種眼神。然而我得承認的,對付感情這碼子事,我從來不在行,就像一隻不知所措的小土狗,被過來過往的手掌關愛 呵護,而總是躲在其他小狗的背後,怯生生地看著她們,瑟縮發抖地逃走。
面對她,我仍然不懂得拒絕,但是忘記逃生的本領。呆在原處。
第二次遇見她,和吟在一起。我才知道她的名字。
午後陽光略顯刺眼,垂下兩三撮的瀏海蓋過微瞇的眼,她順手一撥,及肩的髮長隨著金色的手鍊如波浪跳躍出來,白皙略顯粉紅的皮膚就好像杜鵑或玫瑰的花瓣,跳動著女人的魅力。吟在我們之間介紹了彼此,隨著盈盈而矜持的笑聲,我看著她離開學校門口。
之後,我在準時晚上十點過15分鐘,有了一件例行公事,佔領基隆和台北間某條電話線。這樣的企圖,明顯地每個人都看得出來,只有我們兩個人,在電話兩邊,比賽誰裝傻裝的久。這對我而言是種嚴厲試驗,她就像一種幽靈,每到鐘聲響過22聲的時候,她就能名正言順地從我刻意壓制的感情裡漂浮而出。鑽過數億個細胞,直到完全佔領整個大腦左邊。雖然她是如此殘酷,卻總是細心地治療我身上每一處傷口,穿著純粹白顏色的舞衣,曼妙舞動身姿。就像是場祭典,她是祭典裡的女神,而我五體伏地的專注信仰著她的意識。
鮮血在刀口上吞吐。一整個季節。
『你在想什麼?』我們坐在基隆客運,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剛剛離開台北,我看見汐止雜亂而突兀的高樓大廈。
『妳看那些山上的大樓,像不像是一座一座的靈骨塔。』我突然想到有線電視上那個賣靈骨塔的美麗女明星,穿著大紅的露胸洋裝,俯著上半身,噘著嘴唇,當然還得露出一點點白瑩瑩的皓齒,最好口中那尾小蛇也忽隱忽現地在唇齒間徘徊,等著攝影師找到最模糊的畫面,再一字一字地背出那堆稍嫌矯情的廣告詞,『一個最適合你居住的地方,依山傍水,讓我們來照顧你下輩子。』
『嗯,我本來想工作後,存點錢買那一棟的大樓的13樓。』我看著她指著最高的那一棟紅瓦屋頂的大樓,趕緊吞下口中的話。
『耶,看起來很漂亮,視野應該不錯。』連忙笑臉對她這樣說,只是心中盤算著以後要怎麼讓她打消這個念頭。
到了基隆,換了往八斗子的老公車,柴油痛苦的味道,海港特有的鹹濕,加上滿車子剛放學的國中男生放肆的汗水,我以為自己快窒息了。隔著被日光照的朦朧的空氣,我看著內側座位的她,整個身體因為不協調的姿勢而略微顫抖,而理智因為努力壓抑體內不由自主的賀爾蒙和腦下垂體不安定的韻律,無法正確拼音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就看著她一字一字地搖繞她和他的故事。
我看見一切真空的影像,搖晃在白衣褐褲的虛幻中,緩緩地隨著秒針一格一格地被打入氦氣,人去車空之後,無力地漂流,隨著倒映在空氣中的海浪。逐漸現實。
2010年2月2日 星期二
影子裡(四) 椰林大道的地圖前,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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