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比生活來的和諧,在電影裡個人不再重要,電影超越一切,電影像列車一般駛去,像一班夜行列車。」Francois Truffault
1958年,當夏布洛的第一部電影「好男塞吉」出現在巴黎的電影院,法國「快報」周刊的專欄使用了「新浪潮」這個名詞來談論當時的法國電影。這群出身影評界的年輕人所製作的影片,打破了以導演資歷為基礎的製片環境,帶給法國電影另一種清新的影像氣息,從1958年到1962年五年的時間,大約有兩百多個新人導演拍出了他們的處女作,就像一股不可抗拒的潮流舖天蓋地勢不可擋,這股潮流創造了法國電影史上的奇蹟,也改變了世界電影的發展,1962年「電影筆記Cahiers du Cinema」在特刊上正式使用「新浪潮」作為這一次電影運動的名稱,並全面反省商業製片和電影藝術的關係,「作者論」電影也成為往後電影理論的主流思潮之一。在這波電影史上最重要的思潮運動裡,楚浮可說是法國新浪潮中最重要也最受矚目的導演,他的首部劇情長片「四百擊The 400 Blows」不但成為電影史上最經典的影片之一,也拿下當年坎城影展的最佳導演,開啟了新浪潮電影風起雲湧之始。
1932年出生的楚浮早期也是「電影筆記」的影評人,他在影評人時代追隨巴贊倡導作者論,可以說是當時最激進的影評人,經常嚴厲批評四零到五零年代初期的文藝電影,楚浮直接毀損殘酷兇暴的評論方式,雖然引來法國電影界的惡言相向,但也建立獨樹一幟的個人風格,成為當時最著名的電影「掘墓人」。尤其他在1958年發表的評論宣言,更是對往後新浪潮的發展有相當重大的影響,他認為未來的影片應該在室外、在街上、在海邊拍攝;利用天然的裝飾和燈光;對白不該矯揉造作,應由職業編劇塑造角色風格;影片應該拍的既快又便宜;電影的創作應該剝奪導演神話,讓每個人都能拿起攝影機拍片。這些電影宣言不但影響了夏布洛、侯麥等新浪潮同志,對於楚浮來說,他的影片正是他對於電影的熱情與意志實踐的成果。
楚浮雖然對五零年代法國影壇軟弱無力、討好大眾的商業文藝片大加撻伐,但他卻極心儀三零年代法國電影的詩意寫實風格,特別是尚‧雷諾與尚‧維果。楚浮自己的作品,例如安端達諾系列及「夏日之戀」等片就有那些偉大導演的影像氣息。楚浮的重要作品大致可以分成三種路線,第一是安端達諾系列,屬於他個人成長的影子與內心靈魂的批露,從「頑皮鬼」、「四百擊」對兒時記憶的追想,到「婚姻生活」、「消逝的愛」對家庭關係的戲謔嘲諷,其中他和男主角尚-皮耶‧李奧的長期合作,也創造了導演和演員的另種影像風格與成長軌跡。
第二是仿美國類型電影,以及向希區考克致敬的作品,例如「槍殺鋼琴師」、「黑衣新娘」、「騙婚記」、「華氏四五一度」等。希區考克是楚浮長期訪談的導演之一,他認為希區考克的影片集合了大部分的電影技術與語言,而且希區考克在操縱觀眾反應的需求、對事物恐懼的節奏以及人類的情緒的掌握上都令楚浮深深著迷,因此他和高達的影片中,也不時出現美國B級片的手法和橋段,形成新浪潮電影中相當特殊的影像風格。
第三種則是以三角關係作為主軸的愛情電影,代表作便是他的第三部作品「夏日之戀」,以及十年後同一位原著作者Henri-Pierre Roche的小說「兩個英國女孩與歐陸」,另外「軟玉溫香」和「巫山雲」也是屬於此類的電影。「夏日之戀」和相隔十年後的「兩個英國女孩與歐陸」是楚浮自認為成熟作品的開端,影片中毫不節制地沈醉與耽溺愛情的渴望,其實是楚浮抒情手法的極致表現,他慣用交疊自由的鏡頭,不管是難以言喻的吞吞吐吐,跨越道德的自由奔放或是幽微悄然的偷渡壓抑,楚浮都能很精準地捕捉愛情的不同面貌。
楚浮的影片總是習慣談論到自己,安端達諾系列幾乎是他個人自傳的影像版本,「夏日之戀」、「巫山戀」等關於愛情的電影幾乎可以窺見楚浮對於愛情的追逐與不安,似乎當「四百擊」中翹課閒逛在巴黎街頭的少年安端達諾,意外撞見母親投向陌生男人懷抱的那一刻,似乎就註定了「他」往後那條多情卻無望的不歸路。女性角色在楚浮的影片中一直佔有絕重要的部分,她們是魔鬼還是女神,她們是母親還是娼妓,她們是獨一無二的嗎?也許正如「消逝的愛」裡,成年的安端達諾徘徊在女人和愛情的迷霧中,他在蒙馬特墓園裡回憶著母親「她教過我,愛是這世界上唯一重要的東西。」,最後安端達諾原諒也了解母親,但是現實中的楚浮仍在愛情與愛情間矛盾掙扎。
或許因為他的成長背景與對愛的渴望,呈現在楚浮影片中的生命視野多半是悲觀的厭世論,所有對於愛情無條件的狂戀,幾乎最終都注定失敗,就像「巫山雲」中的阿黛爾、「偷吻」裡的法賓娜,所有糾纏不清的愛情,都纏繞著死亡的陰影。而婚姻中的妥協與契約關係在楚浮也抱持懷疑的角度,三角戀情和外遇故事的悲傷結局,除了反射楚浮對於愛情的態度之外,更表達了他對於完美家庭的憧憬渴望卻躑躕難以向前走去,沒有解答。
有人認為楚浮所有的作品,都在追尋著他失落的童年。那我們在他的作品中,我們正追尋著什麼呢。
每每閱讀福的影像,總有說不上的敏感細膩又帶著些許稚氣的情緒瀰漫其中,楚浮習慣耽溺某種情境或印象,這也是他之所以迷人之處,許多難以言喻的感動與缺乏出口的悲傷,正在我們人生的某處角落不停上演,某種符號、某種顏色、某種我們習慣的氣味,某種我們適合溫習愛情的溫度,其實正在楚浮的影像記憶中默契浮現,我想,你一樣會懂得你和楚浮間,關於生命與愛情心領神會的擦肩而過。
「我知道這也許有些反常,不過,我還是得承認,我對背景、事物並不重視,我感興趣的是人,人的思想和感情。」Francois Truffault
2003年10月29日 星期三
四百擊的最後地下鐵─Francois Truffaut
張貼者:
尚恩
於
10/29/2003
標籤: 影像失焦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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