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二)

第二天，南帶著大學時代的朋友和學弟妹沿著羅斯福路，奮臂大吼，『總統下臺，拒絕統一』，走向總統府前抗議。首都軍團在前晚進駐總統府廣場，抗議民眾被檔在中山南路、襄陽路、博愛路和愛國東路築成的拒馬牆之外。不同政黨的領袖同志們換上悲傷憤怒的神情，擴音機在宣傳車上轟炸出政治人物刻意激昂的分貝，十幾萬的人民在炎熱的天空下聚集，一吼一吼地要求總統下臺，南拉起阿穆和學弟妹的手，在中央圖書館旁擠滿人群的紅磚道上靜坐成一圈，公元二千年初夏，約翰藍儂的時代再度降臨。

隨著記憶，南走進優雅的泰順街，夜裡的曇花香味從四樓公寓漂流於整條街弄，咖啡店的小燈浮在香氣中，熟悉的感覺，南走進花爿上生滿綠色藤蔓的彼得小店。『嘿，好久不見，小悠。』，店主人穿著紫色菟絲草花樣的連身長裙，端著亭亭微笑，長髮隨意地盤在暗閃金光的步搖，『剛下班，要喝點什麼。』

南坐在靠窗的兩人座，屋外小燈的光線模糊地透過霧狀的玻璃，南左手上的白色繃帶，泛出米黃色的感嘆。南的嘴角露出細長的微笑著看著美麗的女老闆，『還是聶魯達的茶，好久沒喝妳的手藝，真有點想念。最近過的如何，小朋友在樓上嗎。』

『小彼得剛剛回家，趕他上去寫功課了。暑假學校沒上課，小朋友在樓上就像沒人管的小野人，而且他一個人也很無聊，整天就坐在電腦前面，所以就送他去學一些東西，順便可以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上禮拜還帶三個小朋友到家裡玩，你看，這是他們四個小朋友的照片，現在的小孩個個可是古靈精怪透了。』照片裡四個高矮相似的小朋友擠眉弄眼噘嘴張舌成了小小無常，南不禁笑了出來，悶了整天的陰雨，頓時停歇。彼得長的和月姐有點相似，細長的眉毛下有雙明亮圓滾的大眼睛，而鼻子透露出的氣質和他爸爸幾乎一模一樣的驕傲，咖啡店裡整個牆上幾乎都是彼得的照片，從襁褓時候模糊的笑容，一直到小學二年級開朗的眼神，南和幾個朋友的影像陪襯似的呵護這個小男生的成長。

『學姐，我想跟你借教授的一些文件，最近生活過的好疲累，過去的事情如潮水夜夜拍擊著我的夢。』撥開額頭前的髮，南抬起迷惘而悲傷的眼神，注視著女人柔和的目光。『昨天和阿穆吵了一場大架，這是從來沒發生的事情。』

『小悠…』女人的柔軟在瞬間融成深邃的悲傷，記憶從現實撥土而出，灰白色的不安、難過、怨忿、寂寞，編織成巨大的網，女人的情緒和理性在網中掙扎，崩潰來襲的眼淚，感染整個現實的不知所措。